记忆总爱在时光的罅隙里藏匿一些无意义的音节,比如“米乐莫”。它像一枚遗落的口哨,或是一串风铃的轻颤,悬在童年的屋檐下,无声却固执地敲击着岁月的窗棂。
初次听见“米乐莫”,大约是在一个蝉声如织的夏日午后。外婆坐在藤椅上,慢悠悠地摇着蒲扇,目光望向远方稻田的尽头,口中喃喃道:“米乐莫……米乐莫莫……”那声音浑浊而悠长,像溪底被水流磨圆的卵石,带着某种神秘的韵律。我问她这是什么意思,她只是眯着眼笑,说这是很久以前从一个走乡串镇的货郎那里听来的调子,听多了,就成了习惯。她说,人心里总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,像米乐莫这样的,才装得下念想。
后来,我在老旧字典里翻找过,在地方志的边角查询过,甚至在某个方言论坛发帖询问,但都没有结果。“米乐莫”不属于任何已知的词汇体系,它仿佛语言的孤儿,却又在唇齿间生出奇异的亲和力。它可能是对某段模糊旋律的拟声,可能是对某个早已遗忘之人昵称的变调,也可能,仅仅是一声满足的叹息被风吹散后的残影。它没有确切的定义,正因如此,它才能在我的想象中无限增殖——它是黎明时分草叶上的露珠,是黄昏里晚霞熔成的琥珀,是深夜星空流淌的光河。
渐渐明白,像“米乐莫”这样的碎片,其价值不在于被解读,而在于被感受。它是我个人历史中的“诗眼”,一个无需注释的密码,链接着那些无法用逻辑铺陈的时光。当我在都市的喧嚣中疲惫不堪,当生活的逻辑变得冰冷坚硬,我便会闭上眼,在心中轻轻念诵“米乐莫,米乐莫莫”。于是,外婆的蒲扇仿佛又送来了带着稻花香的风,那个午后的阳光重新变得慵懒而温暖。它成了一个精神的避风港,一个纯粹由感受构筑的乌托邦。
据说,每个人心底都住着一个属于自己的“米乐莫”。它或许是祖母哼唱的无名曲调,或许是故乡某条小巷的旧称,又或许是童年某个玩具的昵称。这些词语脱离了公共语言的牢笼,成为我们私密情感的载体。它们是记忆长河中的灯塔,虽不指明具体的航向,却能以微弱而坚定的光芒,提醒我们来自何处,内心仍有一片未被规训的柔软之地。
风声依旧,米乐莫的回响也依旧。它不再是疑窦,而是答案——一种关于保存天真、安放怀念的温柔答案。在这个试图将一切数据化、意义化的时代,保有这样一个无功利、纯审美的词语,或许就是我们能为灵魂所做的,最轻盈也最坚实的守护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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